43 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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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猶豫
——韓府
偌大的客廳裏開著一盞昏黃的燈，韓至風眉頭緊鎖，雙手交叉握著搭在腿上，看上去心事重重。
也難免他不心事重重。
露芙今日帶著學生們去踏青，外面卻下了一場大雨，從下午一直下到這深夜，也不見露芙回來。
劉管家小心翼翼地給韓至風倒上一壺熱水，韓至風擡手拿起杯子就要喝，被熱水燙得猛一激靈。
“老爺……”劉管家也被他嚇了一跳，立刻放下了水壺弓著腰想去接韓至風手裏的茶杯，顯然沒想到韓至風會直接喝那熱水。
“哎、老劉你……”韓至風忽然一陣煩躁湧上心頭，有些不滿地對劉管家說：“你倒什麽水呀，我的茶呢？”
“老爺……這都大半夜的了，就別喝茶了吧……”劉管家面露難色，苦口婆心地勸著。
“……唉。”韓至風嘆了口氣，沒接話。
“老爺，你去睡吧，小姐要是回來了有我呢。”劉管家知道老爺為什麽一直在客廳裏守著。小姐今天去了踏青，到現在也沒回來，害得老爺從吃完晚飯後就開始在客廳裏轉圈圈，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小姐沒試過夜不歸宿，而且小姐說，晚上一定會回來的。
可是老爺在廳裏守了一夜，過了這午夜十二點，小姐卻還沒回來。
劉管家又看了一眼老爺，見他還是不為所動，也無奈地站在他身旁一起等著。
韓至風看著桌前的茶杯裏冒出團團白汽出神，心裏的擔憂隨著時針的撥動一點一點增加。
他忽然又想起那天和賀旋的談話。
南京已經變得危險，他無法確保自己不會暴露。
為什麽露芙今夜沒有回來？難道是他已經暴露，露芙被人控制了？
局勢的危機讓他不受控地不停設想著女兒今夜未歸所發生的不測，冷汗很快就爬上了他的額頭。
但是他卻沒有途徑和辦法獲得女兒的訊息，一同前去踏青的段景文和徐卿卿也沒有回來，書院沒有人回到了城裏。他曾致電好友徐校長，但很顯然徐校長也正在擔心自己的女兒，他們只是兩位同樣在擔憂女兒的父親。不過徐校長說也許是休息處的電線被這大雨淋出了問題，所以他才無法聯系上自己的女兒，只好叫韓至風不要太焦慮。在此刻，他韓至風居然束手無策。
他只能沈默地靜坐在昏黃的燈前，等待命運的黎明到來。
韓至風厭惡這種感覺，因為這令他不可避免地想起當年夫人因病去世的那個清晨，他也是這樣在床前握著夫人的手坐了一夜，卻什麽也做不到。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一連串的馬達聲，像是有什麽人開車停在了他們家門前。
劉管家本來還在瞇著眼睛靠著柱子打瞌睡，聽到這聲音，兩眼就是猛地一睜，站直了身子。
“老爺，我去看看是誰！”劉管家邁開兩腿就要走，沒成想腿已經站得有些麻了，差點兒摔了。
不過他也顧不得這些，還是趕緊跑向了大門。
門外那人剛敲了一下門，劉管家就趕緊把門閂拉開，打開了門。
門外是橫抱著已經昏睡過去的韓露芙的瞿自楊。
劉管家覺得自己的記憶在那一瞬間有點錯亂。
怎麽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
當時小姐喝酒喝暈了，好像也是瞿少校這麽抱著回來的。
不過小姐不是去踏青嗎？？怎麽又碰上這個瞿少校了啊？？
劉管家又一次在狂風暴雨中淩亂。
“老劉，是露芙回來了？”韓至風見門外半晌沒動靜，實在等不及，也撐著傘走了出來。
韓至風剛剛走近，就看見了瞿自楊正抱著露芙站在門外，表情嚴肅。
“……又是瞿少校啊。”韓至風的眉微微蹙起，目光下移，露芙蒼白的臉縮在瞿自楊黑色大衣下，清秀的眉緊緊皺著，顯得格外虛弱。
“快些進來吧。”韓至風的聲音裏聽不出情緒，退後半步讓出了空間。
……
瞿自楊像上次一樣將韓露芙放回了臥室的床上，轉頭下樓就看見韓至風打開了廳裏的吊燈，亮得他眼睛下意識一閉。
他下到客廳，就聽見韓至風已經開口：“瞿少校，多謝你送我女兒回來。”
“不用——”他剛張開嘴，韓至風又出聲打斷了他。
“——只是我想問瞿少校，為什麽又是你？”韓至風的嘴角緊繃著，眼神仿佛利劍般，看起來很是慍怒。
瞿自楊深吸了一口氣才答道：“韓老板不必動怒……瞿某會和您一一說清的。”
“韓老板恐怕還不知道吧，今天這樣的大雨下了太久，孔子廟那座山滑坡了。在下剛巧執行任務經過那裏，聽聞韓小姐在山上，就上去救人了。後面還有書院的學生和老師陸續被救，坐車回城，只是我看韓小姐在山上淋了雨，病了，就想著先單獨帶她走。”
瞿自楊說話的時候聲音很冷靜，也很有條理。
“滑坡？！露芙又怎麽會淋雨？！”韓至風聽得心下一驚，表情一時有些失控。
“我只了解到她是去找一個走丟的學生才淋的雨……韓老板不必太過擔心了，露芙沒事就好。”瞿自楊繼續說。
“沒事就好……”韓至風嘴裏喃喃著這句話，臉上卻依舊掛著擔心。
瞿自楊沒再說話，只是垂眸看著地上出神。
韓露芙那張蒼白的小臉和痛苦神情仿佛還在眼前，他親完她沒多久後她就又昏過去了，他就一直緊緊抱著她回來，怕她淋完雨又被凍著，但是她昏睡中的表情卻始終沒變過。
她縮在他的懷裏，一動也不動，還一直皺著眉碎碎念。
他耐心地聽她含糊不清地嘟囔，大概聽清了“討厭你”“有人罵我”……
他垂著頭想了好一會兒，才猜到她大概是因為那天唐楚君來鬧，導致她被人傳了閑話。
是他害得她這麽委屈。難怪剛剛哭得那麽撕心裂肺的。
車窗外偶爾一閃而過的燈光會支離破碎地映在她潔白的臉上，他伸手用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龐，目光落在她細細密密的眼睫毛上。
他第一次和她近距離接觸也是這樣。她居然喝點酒吹點風就病了，身子骨嬌弱得像真的花骨朵一樣。
“韓老板，露芙身子弱，可能需要休息一段時間。”許久，瞿自楊才緩緩地說。
韓至風不可置否地頷首，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麽。
瞿自楊本來想走，看到韓至風的表情又頓住了腳步。
“瞿少校……不知露芙和你說過沒有。”
“韓老板想說什麽直說就是。”
“……好，那我就直說了。”韓至風抿了抿唇，“瞿少校，你和露芙的事情我都知道。也知道你有婚約在身……但我想瞿少校你不會為了露芙而舍棄婚約——”
“如果我會呢？”
韓至風楞住了，像是沒想到瞿自楊會說這話。
瞿自楊的表情和平時沒什麽變化，甚至看起來很平靜。
“……那恕我直言，你絕非良配。”韓至風的臉色沈了下去。
“我不會答應讓露芙嫁給你。”
瞿自楊臉上依舊沒有什麽波動，只是低頭淡淡笑了笑。
“韓老板，瞿某還有公務，先走一步。”
瞿自楊走出韓家，小五還坐在車裏等他。
“老大，我們要去見戴長官麽？”小五問。
瞿自楊想起在北監獄和秦副獄長的談話，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再說吧。”
他幹脆地拉開車門坐到後座上，不動聲色地確認了一遍自己的口袋。
那裏有秦副獄長給他的東西。
一份他還在猶豫是否要上交的東西。
————
韓露芙覺得，自己這次是真的生了一場很大很久的病。
她淋了大半天的冷雨，還受了驚，回到家後昏睡了兩天才恢覆了意識。
她身體底子不是很好，這次的病想要痊愈，恐怕真要拖個把月才行。
徐校長暫停了她的工作，叫她一定要好好休養。
父親的意見也是如此——得知她在山上險些沒命之後，父親更緊張她了。
徐卿卿自是來看望了她，可是段景文卻沒來。
徐卿卿看樣子也像是知道些什麽，來看她時，也沒有提那天在山上瞿自楊和她的事。只不過和她講了後來小西同段景文指認了那幾個在背後嚼舌根的女學生，段景文了解內情後便向徐校長申請了給那幾個女學生的處罰。
韓露芙聽著，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事到如今又還能說什麽呢？
她和瞿自楊，是真的剪不斷理還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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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府
偌大的客廳裏開著一盞昏黃的燈，韓至風眉頭緊鎖，雙手交叉握著搭在腿上，看上去心事重重。
也難免他不心事重重。
露芙今日帶著學生們去踏青，外面卻下了一場大雨，從下午一直下到這深夜，也不見露芙回來。
劉管家小心翼翼地給韓至風倒上一壺熱水，韓至風擡手拿起杯子就要喝，被熱水燙得猛一激靈。
“老爺……”劉管家也被他嚇了一跳，立刻放下了水壺弓著腰想去接韓至風手裏的茶杯，顯然沒想到韓至風會直接喝那熱水。
“哎、老劉你……”韓至風忽然一陣煩躁湧上心頭，有些不滿地對劉管家說：“你倒什麽水呀，我的茶呢？”
“老爺……這都大半夜的了，就別喝茶了吧……”劉管家面露難色，苦口婆心地勸著。
“……唉。”韓至風嘆了口氣，沒接話。
“老爺，你去睡吧，小姐要是回來了有我呢。”劉管家知道老爺為什麽一直在客廳裏守著。小姐今天去了踏青，到現在也沒回來，害得老爺從吃完晚飯後就開始在客廳裏轉圈圈，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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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老爺在廳裏守了一夜，過了這午夜十二點，小姐卻還沒回來。
劉管家又看了一眼老爺，見他還是不為所動，也無奈地站在他身旁一起等著。
韓至風看著桌前的茶杯裏冒出團團白汽出神，心裏的擔憂隨著時針的撥動一點一點增加。
他忽然又想起那天和賀旋的談話。
南京已經變得危險，他無法確保自己不會暴露。
為什麽露芙今夜沒有回來？難道是他已經暴露，露芙被人控制了？
局勢的危機讓他不受控地不停設想著女兒今夜未歸所發生的不測，冷汗很快就爬上了他的額頭。
但是他卻沒有途徑和辦法獲得女兒的訊息，一同前去踏青的段景文和徐卿卿也沒有回來，書院沒有人回到了城裏。他曾致電好友徐校長，但很顯然徐校長也正在擔心自己的女兒，他們只是兩位同樣在擔憂女兒的父親。不過徐校長說也許是休息處的電線被這大雨淋出了問題，所以他才無法聯系上自己的女兒，只好叫韓至風不要太焦慮。在此刻，他韓至風居然束手無策。
他只能沈默地靜坐在昏黃的燈前，等待命運的黎明到來。
韓至風厭惡這種感覺，因為這令他不可避免地想起當年夫人因病去世的那個清晨，他也是這樣在床前握著夫人的手坐了一夜，卻什麽也做不到。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一連串的馬達聲，像是有什麽人開車停在了他們家門前。
劉管家本來還在瞇著眼睛靠著柱子打瞌睡，聽到這聲音，兩眼就是猛地一睜，站直了身子。
“老爺，我去看看是誰！”劉管家邁開兩腿就要走，沒成想腿已經站得有些麻了，差點兒摔了。
不過他也顧不得這些，還是趕緊跑向了大門。
門外那人剛敲了一下門，劉管家就趕緊把門閂拉開，打開了門。
門外是橫抱著已經昏睡過去的韓露芙的瞿自楊。
劉管家覺得自己的記憶在那一瞬間有點錯亂。
怎麽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
當時小姐喝酒喝暈了，好像也是瞿少校這麽抱著回來的。
不過小姐不是去踏青嗎？？怎麽又碰上這個瞿少校了啊？？
劉管家又一次在狂風暴雨中淩亂。
“老劉，是露芙回來了？”韓至風見門外半晌沒動靜，實在等不及，也撐著傘走了出來。
韓至風剛剛走近，就看見了瞿自楊正抱著露芙站在門外，表情嚴肅。
“……又是瞿少校啊。”韓至風的眉微微蹙起，目光下移，露芙蒼白的臉縮在瞿自楊黑色大衣下，清秀的眉緊緊皺著，顯得格外虛弱。
“快些進來吧。”韓至風的聲音裏聽不出情緒，退後半步讓出了空間。
……
瞿自楊像上次一樣將韓露芙放回了臥室的床上，轉頭下樓就看見韓至風打開了廳裏的吊燈，亮得他眼睛下意識一閉。
他下到客廳，就聽見韓至風已經開口：“瞿少校，多謝你送我女兒回來。”
“不用——”他剛張開嘴，韓至風又出聲打斷了他。
“——只是我想問瞿少校，為什麽又是你？”韓至風的嘴角緊繃著，眼神仿佛利劍般，看起來很是慍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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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自楊說話的時候聲音很冷靜，也很有條理。
“滑坡？！露芙又怎麽會淋雨？！”韓至風聽得心下一驚，表情一時有些失控。
“我只了解到她是去找一個走丟的學生才淋的雨……韓老板不必太過擔心了，露芙沒事就好。”瞿自楊繼續說。
“沒事就好……”韓至風嘴裏喃喃著這句話，臉上卻依舊掛著擔心。
瞿自楊沒再說話，只是垂眸看著地上出神。
韓露芙那張蒼白的小臉和痛苦神情仿佛還在眼前，他親完她沒多久後她就又昏過去了，他就一直緊緊抱著她回來，怕她淋完雨又被凍著，但是她昏睡中的表情卻始終沒變過。
她縮在他的懷裏，一動也不動，還一直皺著眉碎碎念。
他耐心地聽她含糊不清地嘟囔，大概聽清了“討厭你”“有人罵我”……
他垂著頭想了好一會兒，才猜到她大概是因為那天唐楚君來鬧，導致她被人傳了閑話。
是他害得她這麽委屈。難怪剛剛哭得那麽撕心裂肺的。
車窗外偶爾一閃而過的燈光會支離破碎地映在她潔白的臉上，他伸手用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龐，目光落在她細細密密的眼睫毛上。
他第一次和她近距離接觸也是這樣。她居然喝點酒吹點風就病了，身子骨嬌弱得像真的花骨朵一樣。
“韓老板，露芙身子弱，可能需要休息一段時間。”許久，瞿自楊才緩緩地說。
韓至風不可置否地頷首，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麽。
瞿自楊本來想走，看到韓至風的表情又頓住了腳步。
“瞿少校……不知露芙和你說過沒有。”
“韓老板想說什麽直說就是。”
“……好，那我就直說了。”韓至風抿了抿唇，“瞿少校，你和露芙的事情我都知道。也知道你有婚約在身……但我想瞿少校你不會為了露芙而舍棄婚約——”
“如果我會呢？”
韓至風楞住了，像是沒想到瞿自楊會說這話。
瞿自楊的表情和平時沒什麽變化，甚至看起來很平靜。
“……那恕我直言，你絕非良配。”韓至風的臉色沈了下去。
“我不會答應讓露芙嫁給你。”
瞿自楊臉上依舊沒有什麽波動，只是低頭淡淡笑了笑。
“韓老板，瞿某還有公務，先走一步。”
瞿自楊走出韓家，小五還坐在車裏等他。
“老大，我們要去見戴長官麽？”小五問。
瞿自楊想起在北監獄和秦副獄長的談話，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再說吧。”
他幹脆地拉開車門坐到後座上，不動聲色地確認了一遍自己的口袋。
那裏有秦副獄長給他的東西。
一份他還在猶豫是否要上交的東西。
————
韓露芙覺得，自己這次是真的生了一場很大很久的病。
她淋了大半天的冷雨，還受了驚，回到家後昏睡了兩天才恢覆了意識。
她身體底子不是很好，這次的病想要痊愈，恐怕真要拖個把月才行。
徐校長暫停了她的工作，叫她一定要好好休養。
父親的意見也是如此——得知她在山上險些沒命之後，父親更緊張她了。
徐卿卿自是來看望了她，可是段景文卻沒來。
徐卿卿看樣子也像是知道些什麽，來看她時，也沒有提那天在山上瞿自楊和她的事。只不過和她講了後來小西同段景文指認了那幾個在背後嚼舌根的女學生，段景文了解內情後便向徐校長申請了給那幾個女學生的處罰。
韓露芙聽著，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事到如今又還能說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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